于丹：当你站在高处，曾困扰你的云雾会成为风景 ｜瞬间MomentX
瞬间MomentX ｜ 我的瞬间故事NO.3
她就那么紧紧地攥着我，说："教你的班主任赵老师已经去世了，教你地理的郭老师也去世了，教你英语的王老师也去世了，我是替他们来看看你，你是个好孩子呀。"
那个时候，我和我的老师，泪流满面。那个瞬间，让我觉得时光中的许多努力，有时候似乎就是为了这个瞬间。
本期讲述人：于丹
文化学者
口述：于丹
整理：瞬间MomentX
“一些瞬间，成就了我们的一辈子。那些瞬间里的刻骨铭心，会在某个失意的、彷徨的、沮丧的时分，突然照亮我们。因为这不是别人的经历，而是我们曾经经历过的那个MomentX。”
遇见人，我们学会感恩；遇见自然，我们学会超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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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远有多远？其实就是很多个瞬间连起来那么远。今天我在这儿跟大家分享两个瞬间，一个关于人，一个关于自然。
| 她永远让我感觉我是唯一的那一个
每个人都是受着他人的成全和提携长大的。
像我这样一个除了语文好，别的什么功课都不好的孩子，在学生时代内心是蛮自卑的，而且不断地面临着自我确认的怀疑。但我受到了一位又一位语文老师的鼓励，从小学、初中、高中，直到上了大学中文系之后，我才真正有了自己的天地。所以在中学的时候，我不是一个标准意义上的好学生，我做过的最大的“官职”就是语文课代表，因为我只有语文好、作文好。但我北京四中的语文老师廖锡瑞老师，她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我。她对我的那种鼓励永远都让我觉得我是唯一的那一个。那时，我总在班里头给她收作文，抱着一大摞作文本给她，她都会在我的作文底下写长长的评语。
时过很多年，我从80年代初上大学，虽然中间也还经常聚会看老师，但是再一次找到那种刻骨铭心的瞬间的感觉，是在2006年的11月份。
2006年的11月26日，我的《论语心得》首次发行。那一天，外面天气不是太好，细雨蒙蒙。我在中关村图书大厦，从下午的1点钟开始给大家签名，一直签到了凌晨。签了大概四五个小时，天色快擦黑的时候，外面传进来一张小纸条，上面用特别潦草的字迹写了一句话“于丹老师，你的中学语文老师在外面排队，她不让我们告诉你”。雨雪已经把纸条上的字迹荫湿了，有点模糊。我一下子站起来，把身后的凳子都带翻了：“赶快去接我的老师，赶紧把我老师接上来。”
过了一会儿，廖老师进来了，她那时已是80来岁的高龄。其实，她在四中教我们的时候，身体就特别不好，瘦瘦小小的。因为她的胃被切除了五分之三，所以教我们上课的时候，就只能吃水泡的饼干，不能吃任何油腻的蔬菜。在我毕业多年之后，再次见到我80岁高龄的老师：她更瘦更小了，她身上早早地就披上了棉袄。我冲下台去接她，她奔上台来的时候，我们俩的手握在一起。她的手，冰凉冰凉还有雨水。她就那么紧紧地攥着我，她说：“教你的班主任赵老师已经去世了，教你地理的郭老师也去世了，教你英语的王老师也去世了，我是替他们来看看你，你是个好孩子呀。”
那个时候，我们泪流满面；那个瞬间，我忽然觉得，有时候时光中的许多努力，就是为了这一刻。于是，我就拿了一本还带着油墨香的《于丹论语心得》，在扉页上给廖老师写了一句话：“老师，这是我交给您的作文。”
那个瞬间，我才意识到，我一直有一个身份，就是她的语文课代表；我才知道，你在青春年华里有过的叛逆、偷懒、胆怯或欣喜，都会在多年以后，当你终于再次见到你生命里很重要的那个人时——你知道，这个瞬间彰显你青春所有的意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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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总有一些路要往高处走，高处有太阳
人世间有很多这样的偶然和必然，总会有一些让你铭心不忘的瞬间。在自然里，也是一样的，你会觉得自己一路都在攀援着，在艰辛中。但有一些彻悟，会鼓励你终身。
我从小就喜欢走名山大川，但是有一些山我上的很晚，比如说庐山。我一直到我40岁的时候，才有机会去。
那天我在南昌给省里面讲完课以后，前往庐山，而且大家说好是第二天爬山。从南昌到庐山，转过那些峰回路转的盘山道。那同样也是一个11月，雾重云深。下午四点半，车终于停到庐山的半山腰——我住的地方的时候。那时，我已经头昏脑胀，身上还穿着讲课的衣服，没有运动鞋，脚上穿的是靴子。但是我一下来，庐山管委会接我的主任第一句就说：“于老师，跟我上山。”
我犹豫了一下，心里想，要不要这么急，要不要等明天。但又不好驳人家主人的面子。我就开始跟他往前走。
庐山当时的雾，实在太深了，感觉抓一把就能攥出水来。而且深秋的下午时分，空气已经在那种白色里露出来微微的淡蓝色——这就是暮色的前奏。
我跟着这个主任走啊走啊，脚下的青苔一呲一滑的，越往上走雾越重，走到快五点钟，我几乎就看不见眼前的他了，我都怕我转过一个山脚会滑下去。我就不断地问还要走嘛？要不要等明天？庐山的主任就是反复的只有一句话，说：“还不够高，往高处走”。我就想走到多高啊？那个云雾都快让我窒息了，越来越冷，颜色越来越重。他不断往上走，往上走，一呲一滑的走，走过了五点一刻，过了一道大铁栅栏门，再向上走，奇迹就出现了。
我逐渐觉得空气越来越干素，淡蓝色里开始露出了鱼肚白，白色里面开始有了淡淡的粉红，而且那个粉红色越来越重，暖色调不断地渲染扩大，逐渐逐渐姹紫嫣红，成为漫天云霞。
我就那样站在山上，站在通体温暖的晚霞中。俯瞰下去，我看见了几棵奇松，几块败石，在云遮雾掩中，姿态曼妙，还时不时有一道流光，或一团云雾，遮过去。
那一瞬间，我也是泪流满面。我忽然就明白，曾经困扰你的云雾，如果你超越了它，站在高处，它才是你审美的风景。你被雨雾深锁的时候，你是没有任何审美的心情和能力的。但是你肯向高处走吗？你肯不肯有一种信念——就是你站的还不够高，只要往高处走，一路往高处走，太阳总会在高处等着你。当你置身于云霞之中的时候，所有刚才困扰你的云雾，都是你审美的风景。所以站在庐山之巅，我才知道，不识庐山真面目，只缘身在此山中，其实是因为我们站的还不够高。总有一些路要向高处走，有经验的人会告诉你太阳一定在高处等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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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到“瞬间”，我有好多瞬间想和大家分享。我们每个人都是因为这些瞬间，成就了我们的一辈子。那些瞬间里的刻骨铭心，会在某个失意的、彷徨的、沮丧的时分，突然照亮我们。因为，这不是别人的经历，而是我们曾经经历的那个“MomentX”。
希望有更多这样的瞬间，在生命里，作为光，作为热，作为信念，作为爱，鼓励我们自己，照亮别人。举起我们的瞬间，让这些“momentX”成为一种力量，当我们把这些Moment汇集在一起，它就是永恒。
根据录音，部分字句略有改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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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于丹：著名文化学者，北京师范大学教授、博士生导师、首都文化创新与文化传播工程研究院院长、国务院参事室特约研究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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法律顾问：金杜律师事务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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